想起兩年前的某個初夏夜晚，我在運動完要準備回家的路上，不小心把父親留給我，唯一的戒指，搞丟了！… 那是一只K金男戒，已經些微褪色的黃色戒台上，紮實鑲著一小塊長方形，清亮溫潤的綠色翠玉，就像爸爸的名字一樣… 它明顯看得出有些年歲了，但戒體依然閃亮，玉石依然翠綠…
約莫二十年前，父親就把戒圍稍微改小後，送給了我，但我一直到這幾年才真正拿出來戴，因為一來，我一直都沒有配戴首飾的習慣，但真正的原因是，這戒指的樣式，看起來真的有點老氣…會拿出來戴，或許覺得自己真也有點年紀了，戴上那樣傳統的戒型不會太突兀，但最重要的是，有它在手上，感覺像個護身符，感覺父親還是處處陪伴著我，時時守護著我…
遺失這只戒指後的連續幾天，失眠了，心情也盪到谷底，心牆，似乎也跟著脆弱起來，輾轉難眠好不容易入睡後，心魔惡夢卻如海嘯黑潮般襲來！所有平日不願想起的、不敢面對的，猛然上演在深邃黑夜與黎明暮光交界的迴旋地帶…驚醒起身，感覺彷若一夜白了頭髮，冷汗濕滿枕巾… 那是汗？還是…？…
人們常說，女兒，是父親前世的情人… 那麼，兒子呢？…
父親在他三十歲的時候，生了排行老四也就是老么的我… 「三十」，以現在的觀點來看，感覺似乎還算年輕吧；三十歲，在這充滿不確定性的年代，不才剛出社會不久，努力工作幾年，一切都才正要開始而已嗎？…
我，今年實歲要滿48了！算了一算，當父親在48歲的時候，我多大了呢？也有十七、八歲了！正是念高中，每天的生活重心只有三個字：考聯考！… 再仔細想了一下，卻完全無法想像：如果，現在，我有個正在高中的小孩，那會是怎樣的，一個情境？… 突然，一陣冷汗，滲出額頭… 如果，現在的我，有個那樣大的小孩，我會像我爸疼我一樣，疼他嗎？ 而他，會不會像當初我敬畏父親一樣，怕我嗎？… 突然，一陣酸楚，湧上鼻頭…
是不是，其實每個人心底深處，都是一個「父母」，也都是一個「兒女」：一個想疼愛小孩，肯為小孩無怨付出的寬大胸懷？同時是一個小孩，一個渴望被疼愛，期待被保護的脆弱靈魂？… 人說，父母的愛，是最純真無私的愛，那人與人之間的呢？要如何愛，才能付出得，剛剛好，又真心無私，不求回報？…
今天是父親節… 時間過得好快，有點不大相信，父親離開整整十四年了！感覺送父親走，好像是才沒幾年前的事而已，好像才不久前，父親還習慣坐在他房裡的搖椅，邊搖邊看電視，邊抽著他又愛又恨的香煙…
對父親的思念，從未停過，還住在舊家時，常夢見他，但搬來新家三年，就很少再夢到父親了…對父親的感懷，深藏內心多年的愧疚，或許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與釋懷！因為當他最需要我的時候，我卻不常在他身邊，在他經常進出加護病房的時期，我卻為了一份糊口的工作卡在台北…等到我接到母親意有所指的緊急通知，趕回高雄，卻已是今生陪伴父親的最後餘日… 唯一的安慰，是父親走之前的那幾天，我有陪著他，看著他，望著他，直到他最後閉上眼睛，臉頰泛著微紅，與淡淡的微笑，彷彿沒有一絲遺憾…
想點一首歌給他，但我想了好久好久，竟然發現，自己從來就不記得，父親曾經喜歡聽，或是喜歡唱，哪些歌！…在記憶的箱子的深處，翻箱倒櫃了很久很久，還是找不到…一首就好，就算只讓我想起一首，也好！… 突然覺得，自己，真得很不孝！… 忍不住求助媽媽，媽媽聽了我的問題後，絲毫不用思考的便說出了這歌名：「北國之春」…
朋友問起這些日子，怎麼彷彿陷入對先父的思念，問我還好嗎？… 我當然很好，感謝他的溫暖問候之外，我解釋我只是在把過去寫過的，關於爸媽的片段軼事，做比較有連貫的整理，深怕也已邁入中年的自己，慢慢會忘記，這些故事，也深怕自己忘記，這一路走來，自己是多麼的幸運，在這樣的家庭裡，長大！…
因為沒有自己的小孩，所以不知道現在的父母與子女，是怎樣的相處，怎樣的互動，怎樣的表達對彼此的感受…我只知道，從小長大的環境，是不會像洋片裡看到的，把那「三個字」，時時掛在嘴上，甚至絕大多數時候，我們也不會以行動表示，比如擁抱，更別說親吻… 沒有了這些，親密的語言與動作，爸媽給我們的愛，有比較少一點？比較淡一點嗎？應該沒有吧！…那如果有了那些，親密的語言與動作，又會是怎樣的情境與畫面？… 這「三個字」，常常我們說不出口，不願說出口，只願意放在心底，只寧願放在，某天，來不及表達的思念的，P.S.裡…
永遠忘不了，十二年前在台北工作時，某個上午在辦公室接到媽媽的那通電話，我匆忙交接好手邊工作，請假時，經理問我需要幾天，我回答他：「這次可能要很多天」，然後就匆忙趕回高雄… 如同幾年前夏天一部賣座的台灣電影裡的情節：電影一開場聽到那個醫院裡急救器的嗶嗶聲，我眼眶就紅了…接著一連串的畫面，交錯混雜著十二年前真實記憶裡的片段：空蕩的病房、家裡的靈堂、還有那個醫護人員得一路上在救護車上不停用手壓縮打氣的空氣球：十二年前，就是我在壓那個，插在父親嘴裡的球，一路從醫院到家裡，一直到醫護人員跟我說，可以停下了…
2000年之後剛上台北工作的那幾年，我幾乎每個月固定回高雄兩次，聽起來很累，但現在回想起來，反而有點慶幸… 更慶幸父親的「最後那幾天」，我一直全程陪伴在他身邊… 我到現在也還清晰記得，父親最後看著我的眼神，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跟我說…他微微顫抖的嘴唇，我也知道他是在叫我的名字，那個在當時我才剛改完八個多月、但他似乎已叫得很順口的，新名字…
前幾年，曾經朋友親愛的家人要動關鍵手術，醫生請他們要有「心理準備」，我知道，那種面對「不可預知」的焦慮與擔憂，是何等的一種煎熬…只要有過類似經歷的人，都知道，要渡過那樣的「前一夜」，多麼的苦，多麼的難，夜，多麼的長…對父親的感懷，深藏內心多年的愧疚，或許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與釋懷，當他最需要我的時候，我並不常在他身邊，等到我接到母親意有所指的緊急通知，趕回高雄，卻已是今生陪伴父親的最後餘日…
唯一慶幸，唯一安慰自己的，是父親走之前的那幾天，我有陪著他，看著他，望著他，直到他最後閉上眼睛，臉頰泛著微紅，與淡淡的微笑，彷彿沒有一絲遺憾…也應該感謝老天吧！讓我在不孝一次之後，仍願意給我一次機會，補償的機會，讓媽媽還在，我還能盡一份微薄的小兒之心！… 夜幕深了，如果說，天下父母一樣心，那麼，天下子女應該也是相同的情，很高興後來朋友的家人，終究安好，我卻彷彿看到，父親的背影，等著我去，擁抱…
打從我出生沒多久，父親就開始他一生忙碌的志業，一直到他退休為止… 或許，他從不曾騎著單車載著我、在鄉間在公園玩耍… 或許，他不曾跟其他家長一樣，上班中午抽空等在校門口幫我送便當… 或許，他也不曾在我生病發燒時，半夜起身來為我試體溫、幫我蓋被子（那似乎是媽媽才應該要做的事情）…
很多地方，他真的很不像許多貼心勤快的爸爸，但我知道，他有他自己的表達父愛的方式！父親，亦父亦友，一直都是家裡最大的精神支柱，無論是任何時候，都是！就算在他離開之後，也是… 在兩年半前搬離的舊家裡，我睡的房間，就是父親最後睡的臥室；或許是心理作用吧，常常，我在睡著的時候，依稀可以聽見父親熟悉的打呼聲… 那是一種讓人感覺安全的聲音，彷彿是在跟我說：Don’t be afraid… You can always count on me！
從小就認為「嚴父慈母」這四個字，用在我家是再適合也不過了…曾經有一段時間，記得只要父親一回到家裡，我跟姊姊就會自動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裡…但是現在回想起來，其實父親並不算嚴格，他只是一直都忙著工作，並沒有太多時間與我們相處…或許就如同許多親子關係專家說的那樣，父親只是不懂得如何表達自己對子女的關愛，跟那個年代的很多父親一樣，不知道怎麼跟子女互動，或許，更不知道他們其實應該要知道…
記得在搬來新家的第四個晚上，夢見了父親，也是入住新家之後的第一次：夢裡，是我小時候夏天在家裡，最常看見他的樣子，總愛光著上身只穿短褲，在客廳他的書桌寫字打電話… 而記不得是在父親過世之後多久，曾經做過一個夢，夢見父親又「復活」了回到家裡來，又重新跟我們一起生活… 那個夢沒有開頭，沒有結束，夢的情節很長，長得像真實的生活，夢境的畫面太真實，真實得讓我醒來後，一度以為那個夢，是真的！...
朋友問，既然聽懂了父親語重心長的「明顯暗示」，那我有聽話照做嗎？…答案是：當然沒有！…自以為是的青春傲慢，聽歸聽，懂歸懂，還是一樣任性做自己想做的事吧！…從小就最得父親的疼愛，爸媽也最放心我，功課成績從未讓他們操心過，常常，我更是他們在親友面前口中的驕傲，所以父親對我的事情，幾乎不怎麼過問… 即使如此，我終究還是讓他失望的事情，印象中，父親真正跟我意見上有過嚴重的衝突，應該是這幾次的事件吧：
第一次，我不顧他的嚴厲反對，堅持自己的理想，從自然組轉讀了社會組；第二次，執意照著自己的意思，沒依照他的吩咐填寫大學志願；第三次，從美國回台灣後，不想靠他介紹，也沒有向他報備，就逕自選擇到台北工作，而且是準備北上前，才開口跟他說…父親知道後，楞了許久，但也只淡淡的對我說：以後出門在外，要多小心… 然而最大的失望，我想應該是：直到他離開前，我還未婚…
… 那次父親語重心長的講出那句：「要好好珍惜自己將來美好的前途！」，應該是我十多年前，某次自美放假回台，一次趕著出門經過客廳的時候，他突然冒出了這句話…但他說話時，眼睛卻不是看著我，而是看著電視… 我楞了一下，沒回話，就出我的門去了… 聽得出來，父親這句話，應該是醞釀了許久，因為，只要接上才沒幾天前，他一樣是語重心長叮嚀我的：「交朋友要小心，不要教了壞朋友…」就懂了，當然也知道他所謂的「壞」朋友，是什麼意思…
即便是資訊發達、觀念開放的現在，那個大多數人也還似懂非懂、莫名恐懼的「三個字」的名詞，在二、三十年前的那個年代中，更是一個「禁忌」不知幾倍的話題！我不知道父親在當時，了解多少？還是忍不住心中曖昧的猜測與擔憂，也跟我一樣，「不敢」去面對？…
從有記憶開始，就記得父親工作非常忙碌，每天要面對的事務很多，要見的人更多，常常，我們小孩子要準備上學時，父親還沒起床，晚上父親忙完回家時，我們早已入睡… 真正跟父親開始所謂「有話聊」，應該是上了大學之後了吧，或許是因為那時候，也比較真的「懂事」，或許也因為那時候，父親接近退休年紀，比較常在家…
從小對父親，就有一種莫名的崇拜，從別人對他的尊崇，就知道父親在很多人的眼裡，是一個好善樂施的好人… 但我最佩服他的，是父親面對現實社會的達觀寬宏，面對險惡人心的包容大量… 也就在我上了大學之後，父親大概也覺得我已經夠成熟、也該是要知道百態社會真實且殘酷的一面的時候，常常，會語重心長的告誡我一些處世待人的道理… 其中，讓我最最印象深刻的一句話，卻是這句語重心長的：「要好好珍惜自己將來美好的前途！」… 我當然懂，父親真正要跟我講的，是什麼，他說不出口，但我懂…
農曆正月初四是父親的生日，從小就長聽幽默的父親開玩笑說，「初四接神」，所以他挑這天降臨在這世上… 有點不大相信，時間過得這麼快，父親走了整整十年了！ 十年，不算短的日子，但感覺卻好像才不久前，才送走了父親…才不久前，父親還習慣坐在他房裡的搖椅，邊搖邊看電視，邊抽著他又愛又恨的香煙… 想點一首歌給他，但是，我想了好久好久，竟然發現，自己從來不記得，父親曾經喜歡聽哪些歌… 一首就好，就算只讓我想起一首，也好！…但在記憶的箱子的深處，翻箱倒櫃了很久很久，還是找不到… 突然覺得，自己，真是不孝！…
對父親的思念，從未停過，但前年夏天搬來新家後，就很少再夢到父親，不知不覺，盛夏已遠，秋意漸濃… 這幾天，腦海裡經常不自覺響起，嘴巴邊不自覺哼起這首歌，這首三十多年前，令人懷念的電視劇的主題曲… 或許吧，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，的某個晚間新聞後，我曾經陪著父親，陪他幫他輕輕搖著搖椅，陪他一起看過這部連續劇… 希望真的是這樣，但願是這樣…
今天正月初九天公生！…我沒見過我祖父，從有記憶開始，就看到祖母已全心奉獻佛祖。不是排行老大，但父親對禮佛的投入與細節，卻傳承的最完整，拜拜，更是虔誠與勤快，每天一早必定上到頂樓佛堂奉茶，三柱香拜過佛祖、關帝爺、與祖先後，才會出門，更別說節日慶典，禮數更是周到；如欲出國，更會交代我們代理…我想，那應該是他非常重要的精神寄託吧！
記憶最深刻，是最盛大的大年初九天公生，我們家是三張供桌，擺滿三套供品與禮具，子夜一過便把我們小孩子們叫醒，紮實的拜過三組的三跪九叩，不能馬虎…結束後，我總是會跟著兩個哥哥一起在冷冷的空氣裡，抵抗著矇矇的睡意，一張張的燒掉父親準備的各種不同含意、不知道有幾套的「金紙」…
我們家並不是大富人家，但父親因為工作的關係，讓我的童年跟大多數人的比，的確幸運很多！…打從我有比較清晰的記憶開始，我就懂得如何拿西餐刀叉、取用餐具的順序…小三時我就背著從日本帶還來的真皮硬殼的後背書包，裡面有假面超人鉛筆盒跟可愛的日式便當盒…從小五開始，我的零用錢也夠買一張張的「金韻獎」、「民謠風」、朝陽唱片…小六前也有一台屬於我的、那種唱片轉盤旁附有小喇叭、一體成型的小唱機…而國中時，我更有當時最夯的 Walkman 隨身聽…
父親之於我的童年記憶，雖然沒有噓寒問暖、親密呵護的畫面，但是從小我希望能得到的，他從來就不會吝於付出，也很少聽他抱怨過什麼，我想，我的確是個非常非常，幸運的小孩！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十一年多了，前年夏天搬家前，我每天晚上睡的床，就是他最後睡過的…常常，關了燈閉上眼睛，彷彿依稀會聽到他對我說：「我古錐的最小漢的囝仔，今天有好無？好好休息，明阿早，繼續打拼！」…
想起三年多前，因工作關係，來到這姊姊跟我前後都曾工作過許久的國際機場，在那個小港機場還是個獨棟舊航廈，樓下國內線、樓上國際線的年代：姊自日本回國不久，便進入一家日系航空工作；我，則是當兵時在國內線執勤了一年多，1992年退伍後，幸運的考進另外一家國際航空公司，從樓下換到樓上，繼續待在機場服務… 姊姊當初到日本念書時，他還在台灣服役志願役，而當她返國就業時，他還沒完成早稲田的學業… 我不知道是什麼力量，讓她們兩個有辦法經歷這麼多的風雨曲折、聚散離別後，還能一路「堅持」走了過來，一直到，那個最後誰也沒想到的，婚姻終點站… 想起姐姐在日本念書的那段時間，因為想家常常放假就跑回高雄，那時候，常聽到她房間裡傳出這首歌…
機場匆忙的大廳，匯雜了多少的悲傷與歡喜；空港遼闊的跑道，交錯了多少重逢與別離… 而我，早也已記不得上次來到這裡，是何年何日因為何事！在等待客戶出現的空檔，努力搜尋著這棟對我來說，依舊是新穎陌生的，建築裡的記憶… 上一次我來到這機場，應該是1999年盛夏，從這裡出發飛往沖繩，與當時住大阪、相隔兩地的「第四任」相會的那次… 後來才知道那次見面，是最後一次見到他的重逢…
印象裡，個性堅毅的母親，從未跟我討論她跟父親感情狀況，更別說像我訴苦過，只有模糊的影像記得媽媽曾在我面前邊哭邊收行李，說要帶我們離開這個家庭… 而從懂事之後，一路看著姐姐這三十幾年來走過的情路，經歷的波折，好像真的從沒跨進去過姐姐的情感領域…而姐姐跟我，即使感情深厚，我似乎只會「自私」的在一旁默默關心，從不真正介入…原因，或許大概就是這樣的味道吧：我不會去過問妳的心事，所以妳也不要來探尋我的，秘密… 也許吧，很多事，真的只能留給 自己…
2012年一部很精采的軍事動作片，整部電影最讓我深深感動、久久無法忘懷的一幕，是當那位身懷六甲的老婆，溫柔並滿臉微笑的把反倒是依依不捨的軍人老公，送出了門口，前往不知道何時會結束的任務之後，關上門，一個人扶著肚子，背靠著門板滑下，哭倒在那扇丈夫從此再也沒回來過的門後… 要多少勇氣，才能那般堅強？要多麼的堅強，才能真的把快樂帶給對方，悲傷只留給自己？…
當姐姐懷了第一胎數月之後，毅然辭掉當初那個人人稱羨的工作，飛去東京與當時還在念大學的先生同住時，每個人都為她惋惜，放棄那個再好也不過的工作… 我不記得那時候姊是否有跟我聊過她的這個決定，但我相信，當時她一定有她的想法，與渴望…即使多年之後，偶而聽姐姐提起這件往事，語氣裡總還免不了有點遺憾的味道，但過去畢竟是過去，或可惜或慶幸，也無法也沒必要，再去回顧與評論，或許在那個時候，尤其當一個屬於她們兩個人的新生命，正在她體內成長、茁壯時，無論如何，兩個人能在一起生活，才是最重要的吧！…
或許，想念，真的是生命中，多麼讓人無法承受的重量！…「愛」，讓人勇敢、讓人堅強，讓人勇於堅持，也讓人耐於等待… 真的嗎？我不知道…我只知道，在我所屬的這個情感象限中、經歷過的情慾追求裡，想見不能見、能見不敢見，是多麼無奈的現實，是多麼殘酷的苦刑，尤其當愛意，孤夜溢滿胸口，當思念，只能放逐於冬眠的夢中…
姊姊從日本回台工作時，姊夫還沒結束大學部的課程；後來他們結了婚，婚禮結束後，姊夫還是得回日本繼續學業，兩人不得不繼續維持一段相當時日的兩地相隔，一直到姊懷了第一胎，最後決定辭掉她那份人人稱羨的工作，前往東京與先生同住，也就在日本生了大兒子…而姊夫大學畢業後，考量他父親年事已大，來日不多，於是忍痛放棄教授保薦直升研究所的機會，三個人回台定居…
我與姊雖然感情深厚，但彼此都不會觸碰對方的感情世界，她的女人心情，不會跟我訴說，我的秘密心事，更不會向她透露，即使曾經想過要要向她坦白，但終究沒有！或許也沒有那個必要了… 所以，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度過那些兩地相思，寂寞牽掛的每一天、每一夜？是怎樣的信仰與執著，讓她堅定相信、相信幸福的未來不放手？… 或許，那是個我無法明白的信念，就如同我的情感象限，是她無法了解、更永難跨入的異次元… 或許，即使不同的遼闊星空，想念的痛，並不會有什麼不同！…
姊高中畢業後，爸媽為了要完全斷絕她與那位男友的聯繫，於是把她送到日本念書，而他後來轉服役時間比較長的志願軍官役後，聽說他們曾因此分手… 我不知道那消息是真的假的，因為隱約記得那是從媽媽口中聽來的…或許，那只是個讓我爸媽放心繼續讓我姊留在日本念書的幌子，因為後來真正的故事是：姊夫用他服役期間存的錢，去了日本找我姊，並以一個五專生的學歷，硬是考進了「早稲田大學」機械系！…
於是，兩個人開始一段省吃儉用、一起打工念書、辛苦的留日學生生活，其中她甚至為了他，偷偷故意當掉一科，好多留一年，一直到我姊不得不先行回國開始工作…他們結婚時，姊夫還沒畢業，爸爸其實後來也知道，他這唯一女婿，就是當初那個他堅決反對的眷村小孩… 記得那時候，媽媽心疼女兒在異國想家，總會心軟的讓姊姊一有長假就回國來，那時候我國三，已經開始懂得什麼叫想念，經常聽到她房間重複傳出，這首歌的聲音…
愛，有很多別名，其中一個叫：「堅持」… 姊與前姊夫，從她國中時就認識、開始交往，在我大三時他們結婚，這長達十多年的愛情長跑，終究修成正果、步上紅毯，一直是認識他們兩人的親友們口中，津津樂道的典範… 姊大我四歲，理所當然最疼我這個小弟；而因為大哥長我七歲、二哥也大我五歲，那時候是不屑跟我這小跟屁蟲玩的，所以從小在沒懂事前，我都是跟著姊姊玩在一起；隱約記得，她常常被那時是個跋扈小霸王的大哥欺負時，我都會義無反顧的挺身護她，一起被打也不怕！所以較之與兩位哥哥，我跟姊姊的感情，深厚非常多！
腦海裡還殘留著三十多年前，這令人傷心的模糊畫面：當「族群」意識，還嚴重扭曲著同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人們的感情，當「省籍」標籤，更是許多外省第二代，與所謂本省子弟間，莫名曖昧的禁忌時，爸爸發現才國中的姊姊交了男朋友，而且對象，還是個讓他更無法忍受的眷村小孩，於是痛打了她一頓，我跟著在一旁，哭得很慘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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