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盛夏傳說．潮騷人生》

1995年，當網際網路，互聯網，在台灣才正方興未艾、正要起飛的時候，我人，在美國加州的隔壁，亞利桑那州的第一大城：鳳凰城… 在徹底放掉「第二任」的牽掛後，開始沉耽於在美國早已發展成熟且廣泛流行的「網路社群」裡，當時最夯最熱的「聊天室」，非曾在美國不可一世的American Online (AOL) 的莫屬！

於是，在那一間間同時間只能「擠進」固定人數、有著各種名稱的「聊天房間」，開始虛執彷彿不怕用完的青春，賭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與自尊，就這在無遠弗屆的網路世界裡，前前後後認識幾位談得來，可以交朋友的「網友」…其中一位，遠住在東岸的「費城」，就這樣，應該是在1995年寒假的空檔，我飛到費城跟這位網友見面，並借住在這網友的家一夜…也就在那個冬天晚上，網友帶我去當地的一個酒吧，也就在那裡，遇見也認識那後來所謂的「第三任」…

…在「情」這條路上，「年齡」跟「閱歷」，似乎不一定會成正比…而在一場接一場的「愛」的賭局裡，不管是歷盡滄桑的玩家，還是情竇初開的新手，回憶裡翻箱倒櫃翻一翻，或多或少，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心往事、不願去想起的人物、面容… 事過境遷後，釋懷放下後，回頭去看，總會有一樣的感嘆：「對的人」，難求！…

當我們壓下了「青春的籌碼」後，每一手擲出「緣份的骰子」，告訴我們的答案，永遠只會有數字，永遠不會幫你打好「圈」，或是「叉」…而所謂「對的人」，定義是什麼？ 大概每個人都無法說個準… 因為這不是課堂上的科學實驗，也不是考試時的數學演算，不會有精確、且唯一的答案…

而「對的人」，會不會也有：賞味期限？ 當過了期限、走了味、變了質，對的人，會不會也會「發酵」成：「錯的人」？ 多情人多寂寞也好，多情漢多怨嘆也好，情路固然長，人生路，更長～！ 只要自己，每經歷一次挫敗，就「越過越好」，途中遇「錯」，又何妨！…

小說或電影，與真實人生最大的不同，是作者或導演，可以：隨時更換人稱、隨意玩弄取鏡、隨性跳躍時空，並自由安排巧合、設計情節… 在旁聽朋友的故事時，我們聽的是朋友的單向陳述，只是故事的一面；在旁觀別人的劇情時，看的是對方的單鏡呈現，像第一人稱敘述的電影，只有一個角度的畫面… 但這「故事」，會不會其實有另外一面，那「鏡子」到底有沒有另外一邊？… 故事，是他人緬懷的過去，那鏡子，會不會是，自己未知的將來？… 而當回頭看自己的故事時，有沒有機會，換成另外一個「敘述人稱」，從另一個視角取鏡，重新 Take 一遍？… 

一路走到這邊，是該稍微停下來，休息一下的時候了？… 停下來看看自己，轉頭看看周遭，前眺看看遠方，回首看看過去，看看過去幾年來，走過的思路、留下的痕跡、一人演出的「回憶獨角戲」？… 彷彿時空倒回那次1997年的美國，獨自一人開車的旅行，從鳳凰城到洛杉磯、再從洛杉磯到舊金山，兩程各六個小時、回程再重複一次的孤單… 在城市與城市之間的公路，路很筆直、景很遼闊、心情有點鬱悶、旅程有點寂寞，但不記得一路上，都在想什麼… 

常常，路太直，開太久，一路開到恍神閉上眼睛不知道多少時間後，才又讓耀眼的陽光、或刺目的車燈，驚醒！…張開眼睛，竟一時想不起來，自己正在哪裡？要往哪裡去？…

幾年前，一位好友趁暑假去了一趟西藏，並且親眼眺望、親手拍下了「世界之頂」！…想起我之前工作一位很照顧我、但卻先我離職的一位主管，跟我說過的一段話：「有些事，你一定要親自作過一遍，而且這輩子只要一遍，就夠了！」…想起過去的幾年裡，曾經以不同的「盛裝」，參加一年一次的「台北遊行」，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何會那麼堅持，那麼渴望想加入那個隊伍，作那樣的打扮，或許，就是想趁還沒太老之前，給自己一個生命的紀念，留下一個生活的回憶，紀念生命中最難忘、也最接近「真我」的，每一個自己… 

也想起曾經有次，坐在週末夜喧嘩熱鬧的紅樓廣場的角落，環顧四周滿座的青春人影、歌酒歡笑，突然想到，在座跟我一樣這把年紀的，應該所剩不多了吧！當年「同梯」的朋友們，失聯的失聯、退隱的退隱，消失的，消失…還有多少人，像我一樣，像一隻失足的烈火鳳凰，彷彿要終生不斷燃燒心中的慾望，直到燄熄緣滅！註定畢生要不停飛逐夢中的理想，永遠不停止，永遠無法，著陸！…

在朋友閒聊的場合，常聽到這樣的評論，或結論：在「那樣的地方」，是不可能遇到「真愛」，甚至，也不是個可以交到真心、知心朋友的地方…很多人這麼認為，可能來自個人的「經驗取樣」，也可能來自傳播的「刻板印象」，就如同很多人會把「尺寸」與「國籍」這兩個不相干的名詞，相當程度的作連結、畫等號… 面對這樣的以偏概全，從幾棵樹去論斷整片森林，以為那就是全貌的想法，基本上我沒有意見，只覺得這樣不但可惜，也沒什麼意義… 很多時候，「緣份」與「際遇」，別人的，終究是別人的，不代表你的，就會是別人說的那樣… 

或許應該這麼說：許多問題與關鍵，並不在於相遇或發生的「地方」，而是在於「緣份」與「心態」，終究還是要回歸到「人」本身吧… 沒有緣份的交會，兩個人不會在茫茫人海裡、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，相遇；而相遇了之後，對彼此抱持怎樣的心態，或許才是後續如何發展的關鍵… 或許吧，在這個無限曖昧、永遠不確定的圈子裡，只有「性趣」的 號碼牌，並沒有「相遇」的 預約單…

三、四個小時，可以做什麼？… 約一攤放鬆下午茶，與多年老友聚首話舊？一場感人電影，外加散場後不是與結伴同好的心得反芻、就是獨自一人在安靜書局心情沈澱？… 那半天、十二小時呢？ 一趟健康陽光的郊外踏青、一程懷古幽情的名勝之旅、還是難得的秋湯風呂後、緊接著一頓鮮美的火鍋歡聚？… 但如果一樣的時間，是一次又一次的揮霍在某個「私密空間」，昏黃的微光裡，不甘寂寞的追求感官滿足、肆意放浪的燃燒青春慾望呢？ 然後，結束後，更空虛、更寂寞？… 

想起1998年以前，獨自一人曾經踏過的足跡：巴黎、倫敦、夏威夷、洛杉磯、鳳凰城、邁阿密… 每到一個新的地方，心裡最嚮往的，除了那些明信片上看了太多的名勝風景，就是每個都會大城市，跟台北一樣必定會有的「私密空間」，那只有在「特別的」的旅行指南裡，才會列出的必要「體驗」的景點…  於是多少虛擲寶貴青春的荒唐時刻，多少的一面之緣、平生素眛，多少一輩子只會遇一次、看一眼的萍水相逢，多少不復記憶的臉孔、早已遺失的面容，彷彿是「回憶的簽名簿」上，日漸模糊，再也無法辨識的筆跡… 名號，不堪失憶；真心，還殘存多少？…

【接上帖】…聽說是被鑑定為老舊「危樓」，那棟大樓後來拆了，應該也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吧！那個某種程度上，象徵了許許多多的人們通往短暫的解放天堂的「橋」，於是也一起消失了…那個曾經映耀著許多世界知名品牌的艷麗霓虹、承載過無數落單遊子的寂寞靈魂，現在已不復見的「西站天橋」，對一個所謂「出道」26年，在高雄土生土長的南部囝仔來說，其連結的歲月記憶，包涵的生活意義，其實遠遠超過了也位在附近、歷史悠久的，那一個「公園」！…

想起這二十多年前，彷彿不斷循環輪迴的難堪痴夢，卻怎麼也想不起那一次次的相聚離別時，那一張張的陌生又熟悉的臉孔，模糊如雨中被渲染失焦的，假面… 記不得有多少次，匆忙走出那老態畢露的電梯，轉個身快步走上天橋，緊繃的神經稍得放鬆後，卻又立即被那射入眼簾的喧嘩霓虹，刺得心慌，望著不遠處每次來都不一樣的龐大電影看板，放緩腳步，拖著更加疲憊的身軀，心裡滿著更加茫然的空虛... 驀一回神，才驚覺自己在這人來人往的天橋上，不知道已經發呆了，多久的時間… 該，回家了嗎？…

【接上帖】…有多少人，還會記得那個曾經藏身在人潮來往、但現在已經不復存在的「台北西站天橋」邊，一棟資深大樓裡的那個「隱密空間」，別說是八年級的朋友，或許大部分有在「拋頭露面」的七年級生們，對於那個地方，對那些走在天橋上其實就能看見的一扇扇見不得陽光的暗窗，恐怕也不會有太多的記憶連結，更別說曾經躬逢它全盛時期的「洗」禮… 

那對台灣人來說，那坪數其實已不算小的「兩層樓」，每到假日，總是生意興隆、高朋滿堂，曾經庇護了多少苦澀青春，包容了多少歡愉夢幻，解放了多少人無可言喻的，原始慾望…而二十多年前的自己，就曾經貪婪的追逐永無止境的感官滿足，狂亂的迷失在那醉人霓虹下一次次的萍水相逢，偶然邂逅，沈溺的陶醉在那昏暗微光裡，緣份的交錯… 

一陣巫山雲雨也好，一場天雷地火也罷，總也傻傻天真的以為，那每一次短暫的露水鴛鴦、掏心掏肺，都可能會是那好不容易遇到的，地久天長… 等出了房門，淋了暖浴，回到稍亮的室內燈光，總有如夢乍醒的靦腆與恐慌… 匆忙著裝，穿回暫時遺忘在衣櫃裡半宿的假面，而當陳舊斑駁的電梯門霎然而開，飛步跨出，不知道是我回到久違的現實驚夢？還是，又重新被關回了那世俗道德所架構羅織出來的，「鐵窗」？…【待續】

【接上帖】…昨晚忘記提，國中畢業十年後，在那樣的情境裡遇見那時最「仰慕」的老師，即便是在「一般人去的三溫暖」，再普通也不過了的場合，但仍然「心裡有鬼」的原因，是因為我同行的朋友，在看到我國中老師時，跟我說：他是常客，經常來這裡「找朋友」…

想起這20多年前還年輕氣盛的自己，經常專程從高雄搭客運北上，為的，就是那彷彿永無止境的慾望追求，享受一個週末狂野無忌的解放…常常，徘徊在台北西站附近旁的騎樓，抱著忐忑不安、充滿期待卻又害怕失望的心情，等到自以為四下無人時，才衝進電梯、按下那每次都不大確定的樓層按鈕…半天一宿後，才又拖著疲憊的身體，走在閃滿五彩霓虹、現已不復在的西站天橋上，望著稀疏落寞的過往車燈，猶豫著該就這樣搭車回家了，還是要繼續那貪婪的夜色，即使即將遇見的，是另一個剛痊癒又復發的，心痛…

多少揮霍青春的年少輕狂、不甘寂寞的恣意放浪，悔不完的愛恨情愁，數不盡的癡心浪漫… 有些往事，越不想去記起，回憶的畫面卻不自覺的越清晰、越犀利！思緒像不經意被怪手鏟破的地下水管，和著泛黃的泥水，不斷湧出，無法抑止；像不小心被紙片劃開一道傷口，傷口安安靜靜滲出，即使那也曾流過溫熱心房的靜脈體液，離胸口深處跳動的心室已經很遠很遠，卻依然，刺痛…【待續】

【接上帖】… 要不是媽媽日前提起，遇到我這位國中老師，他還問起我，結婚了沒，不然老實說，這二、三十年前的事，我早已淡忘，記憶裡的線索也所剩不多，或許是因為撞見他的地方，是個燈光昏暗的走廊「空間」，或許是因為，在那樣的「情境」，遇見多年以來在心底深處一直是近乎完美與崇高的「偶像」，是件我不大想提起的事情，甚至有點想，忘記… 

朋友問，那跟老師相遇後，到底有沒有戲劇化的「怎樣」？…答案是：沒有… 我不確定當下他有沒有認出來，他這已長大成人的十多年前的學生，我更不會知道，他根本有沒有「想認出」我來…只記得我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，亂了方寸時「反射動作」就是接下來，盡量避開有眼神再次交會的機會，所以更別說有沒有前去攀談了…

或許，兩個人的心裡都「有鬼」，都不敢冒彼此「曝光」的險，畢竟在二十多年前，或許現在也還是一樣，那樣不需要問彼此的「名字」的地方，是許多所謂「潛水族」無可奈何的選擇，可能是他們生活裡最陰暗的角落，更可能是那「最原始慾望」的，唯一的，出口…【待續】